下一场决斗是雷之指环,地点在彭格列的那不勒斯站基地内部。

时隔几日,大家又回到了普罗米修斯号上。

回到船上,樱的第一件事是去探望莫莱尔。

 

来到舰桥,却发现整个舰桥里只有一个人——居然是纪元。她坐在工作站前,却并不忙着处理什么事情的样子,看来只是在舰桥值班。

“艾拉小姐?船长呢?”

“船长现在最有可能位于车间。”

“车、车间?”纪元的回答让樱很是意外,她甚至不知道船上还有可以称为车间的地方,“她手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就跑去做这种工作?”

“建议你直接询问船长,比我进行转述更有效率。”

少女一头雾水地离开了舰桥。在爱丽丝亲切的导航下,她找到了车间。

车间有里外两间,外面像是准备室,里面则是工作间,陈设着厚重的工作台和各种机器设备,在状似凌乱的摆放中又自成一套秩序。但因为樱实在认不出都是什么东西,观感上还是眼花缭乱。

在这套未知的秩序中,莫莱尔正从工作间钻出来,查看准备室里一直飘着的一个全息窗口。

她戴着一顶像是工作服的大罩帽,把头发全都盘起来,一丝不漏地收了进去。只看背影,樱差点没认出来。

“葛莱德?你怎么回来了——哦,是不是下一场在那不勒斯站上?”

“呃,是的,但是……”虽然莫莱尔得出了正确的结论,但路径显然有一点问题,“回程出发前我发了邮件的,船长没看到嘛?”

莫莱尔的这种反应加深了樱的疑虑。

她在这里忙活什么呢?连自己的邮件都没有看?而且也一点都不急着解释的样子。

“啊……”

莫莱尔抬手呼出窗口,从未读列表中准确地找到了樱的邮件。

樱注意到通知栏堆积了很多图标,还有几条在窗口打开时才第一次有机会跳出来。

莫莱尔隔着帽子挠了挠头:“这两天老是忘记看通知……算了,也没错过什么。”

“所以……船长在忙什么?”

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提出积存已久的疑问。

“添置装备!”

莫莱尔答得极快而响亮。这正是她现在一心投入的事情,所以一提起这里,马上就开了话匣子。

“那之后我好好想了想,缺乏多种攻击手段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所以我搞了两台轮机部的机械工蜂……”

莫莱尔转身拉开工作间的门,樱只好疑惑地跟着走进去,看到了正靠墙放在地上的两台无人机。

“全地形的适配姑且测试完了,模块化做得不好……没时间了,先凑合吧。作战模型那边先让爱丽丝帮忙做预训练了,不过后面调整肯定还有得受……总之,应该赶得上。”

“赶得上?”

“当然是决战啦!眼下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啊、对、是呢……”

莫莱尔理所当然的回答却让樱愣了半拍。谢天谢地,她走进工作间时又想起了还没做完的活,拿起工作台上的零件和工具,低头捣鼓起来,没有注意到少女不自然的表情。

“有了这个,之前遇到的问题就好办多了。决战过后有空了了可以再把模块化重做得好一点,不仅是地形适配,武器装备也可以做到随意更换。不过最终选择还是要仔细考虑,毕竟体积限制摆在这里,激光武器其实……”

樱静静地看着她。

莫莱尔的的眼睛看上去比平时更深陷,那是黑眼圈导致的错觉。那只被贯穿的伤手上还缠着绷带,虽然乍看上去动作利落,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动作受到不少限制,只能以特定的姿势发力。她低着头,一边处理手上的部件、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关于新装备的想法,疲倦而专注。

樱也静静地看着自己。

明明船长是一心扑在指环争夺战的事情上的,自己却居然产生那样的想法。

明明是自己下定决心选择的同伴,为什么不能放心去信任他们呢?

也许这就是速配队伍的坏处吧。满打满算,和他们也才认识了不到一个月。

而极不巧的是,樱·葛莱德并不是一个轻易能将重要事情放心托付出去的人。

总是想自己解决所有的事情。

但正因为眼前的问题是不可能自己解决的、大家现在才聚集在这里。

“努力让自己去相信同伴吧”

少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就像每天坚持不懈地锻炼着身体那样,如今努力让意志超越自己薄弱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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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桥成员的回归,解决了值守缺人的状况。

为了让镜里保持规律作息、好好养伤,萨莉昨天和她换了夜班,因而没有来和樱一起晨练。

今天只有樱自己走在去餐厅的路上。

清晨的普罗米修斯号依旧给人一种空无一人的错觉,樱已经习惯了这种光景。

来到餐厅——

里面传来一些不对劲的声响。

樱加快脚步赶过去。

餐厅的门开着,主照明没有开,只有一些氛围灯的光线从门口透出来,比白天略显昏暗。

终于来到门口。向内望去——

在这艘船上生活了这么些天,少女还是头一次受到这种程度的惊吓。

斗殴现场。第一眼,少女脑子里只能冒出这个描述。

最显眼的是……塔纳托斯。另外的两人樱也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的,毕竟整艘船上人也不少。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醉得不轻,口齿不清地高声嚷嚷着什么,毫无章法地一拳直向着塔纳托斯打去,被塔纳托斯捉住手臂,只一拧,就整个被放倒在地。另一名中年男性也是浑身酒气,看样子和年轻人是一边的,低下腰整个人向着塔纳托斯冲过去,可能是想将他撞倒,但是被塔纳托斯抬腿准确地膝击在胸口,反而是自己倒在了地上。年轻男子还没消停——嘴里和手上都是——他挣扎着起身,还没等站起来,手就伸出去扶着桌子,摸索着想个拿什么东西当武器,被塔纳托斯看到后,一手刀打在后颈上,这下彻底昏了过去。

樱几乎想转身走开。

但是正对着门口杵着,塔纳托斯肯定已经注意到了,已经无法装作没看见了。

就这样走掉的话,之后事情的走向就不知道会怎样了……

“那个、这、这里发生了什么……?”少女僵硬到连英语都讲不利索,“对了……爱丽丝?爱丽丝?”

平时在船上宛如无处不在的爱丽丝,这会儿却没有回应少女的呼唤,这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樱·葛莱德,在这种最糟糕的时机,第一次发现人工智能也是要睡觉——应该叫休眠——的。

塔纳托斯头都不抬,拽起年轻男子的衣领,拖到门口的墙边,像扔一袋土豆一样丢过去,让他靠墙坐着。但还是答了话。

“工作而已。”

 

这是哪门子工作?

难道是因为在非常规时段活动结果看到了什么水面下的东西?

好可怕!

 

塔纳托斯转回到中年男性那里,从后面将他抄起来拖行,男人挥舞着胳膊挣了两下,但并没有表现出敌意,听他嘴里嘟哝着的意思,大概是说能自己走,但他连气都还没喘匀,这点挣扎自然是徒劳。塔纳托斯将这人也拖到墙边,在年轻男子身旁撂下,就像是把物件挨着放置一样。

然后他就一副完事了的样子拍拍手,甚至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饮料,然后随便拉了张椅子一坐,不知是在等什么。

只剩下樱,就这么站在门口,手和脚统共四只,不知道往哪里放。仿佛整个世界都远去了,而自己是一只浸泡在名为尴尬的福尔马林里的梨子。她不想进去,但又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了。更尴尬的是,肚子可不管这些,只是直白地抗议能量补给为何迟迟不到。

门口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不管是谁,此刻都是少女的救世主。

回过头去一看,是白秋月。

“阿、阿白小姐……”

“诶?小樱怎么在这儿?算了等下再说。”

白秋月目标明确,越过樱走进了餐厅。看见塔纳托斯后,反应了一下,才注意到被整齐放置在墙边的那两人。

“哇噻。”白秋月弯下腰去打量两个人,“好快,不愧是你。”当然是对塔纳托斯说的。

“现场已控制,我先走了。”

“好好,麻烦你了。”

白秋月站直起来,抄起手叹了口气。

“呃、所以、阿白小姐……这是、什么情况?”

白秋月又叹了口气,伸手点了点靠在墙边的年轻男性,“这是轮机部的阿达-Adamo-,”又指了指中年男性,“这也是轮机部的,老本-Ben-。我值的夜班,从监控看见他们在这里喝通宵酒,刚才还哥俩好呢,不知道怎么着就打起来了。”

“诶?他们两个打起来?不是……”

“什么?”白秋月一脸不明所以。

“那塔纳托斯刚才……”

“哦……哦。你可能是误会什么了,哈哈,”白秋月觉得有些好笑地摆摆手,“塔纳托斯,是我叫他来劝架的。看来他选择了比较直接的方式吧……我忙着从舰桥跑过来,也没看见。”

那叫劝架?

少女最终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

“一群人整天呆在一起,难免发生点摩擦。”白秋月转身从冰箱拿了一瓶可乐,“莫莱尔作为总管船的,不合适亲自上手,塔纳托斯倒是很合适——他和谁都不熟,也不在意自己的风评,而且身手也是数一数二的。塔纳托斯是本舰的安全专员——对应的包括外部威胁和内部治安。”

“这、这样啊……”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太好了,少女在心里松了口气,“但是话说回来……现在要怎么办呢?”

“按说应该报告船长,不过莫莱尔最近那忙劲……还是别给她添事了吧。”白秋月耸了耸肩,“正好都是轮机部的人,叫元元姐来领人算了。话说你是来吃早餐的?这点钟有饭?”

这个点钟,就算是普罗米修斯号的后厨也没有开工。

“有稻妻昨天准备的……”

按照稻妻的嘱咐,樱在公用保温箱里找到了绿色波点方巾包裹着的便当盒,上面还有淡粉色便签,写着圆圆的意大利语“给小樱-per Sakura-”和日语“冰箱里有牛奶哦”,右下角还画着可爱的樱花图案。

打开盖子,煎蛋饼-frittata-的香气扑面而来。

倒一杯牛奶,放进公用微波炉。

虽然只是自己在吃,却能感受到来自稻妻的关心。多好的早餐时光啊。

如果不是这种情况……

少女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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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间的普罗米修斯号餐厅。白秋月和一名年轻男性拼桌时聊了起来。

白秋月:“(中国语)乐子哥,早上那事后来咋样了?”

李乐-LiYue-:“(中国语)嗐,憋提了,他们俩这事搞得太不像话了,今天晨会我可是头一次见纪工生气,真吓人。”

白秋月:“元元姐生气……确实没见过。”

李乐:“那生气也是很正常的……大家都知道的,我们纪工这几天过的什么日子,帮船长看了好几个班——轮机部不参加舰桥轮值可是舾装时代就定的规矩——这里头还有夜班呢,这次算是帮莫莱尔她们的忙吧,然后还要调爱丽丝的机体,本职工作也一点没落下。然后这哥俩大清早就给她搞这套。纪工是个体面人,不然随便换成谁都得给他俩骂成猪头。”

白秋月:“所以最后到底怎么处理了?”

李乐:“纪工叫他俩把这周的所有值夜都包圆儿了,说是叫他们好好谈谈,他俩谈不成,她就去找荐头谈,都别呆了。”

白秋月:“算是活该。不过这哥俩到底怎么能打起来的?他们不是关系很好吗?”

李乐:“我哪知道……”

白秋月:“你没问问?”

李乐:“姐你放过我吧,你咋不自己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