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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站基地卸货场——再次来到了这里。
樱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当然很不好。上一次，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揭示了自己走进了一个骗局正中。
与上次相比，现在的卸货场显得空空荡荡，只有少量货箱靠在一边，大部分地方都已经被清空了。两面墙边各有一圈栏杆，划出了双方的观战区域。
出现在这里的人倒是和上次差不多。毫无疑问成为众人关注焦点的渚夜，以及阿尔戈组的另外两人，甚至还有小光，以及黑斗篷的女孩珍妮侍立在旁，只有彼方和七神不见踪影。
“小光！——”
那白色洋装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的第一时间，樱就大步上前向那一侧赶去——然而马上就被切尔贝罗拦住了。
“非参战人员请到各自的观众席区域。”
樱，非常不甘地，脚下发力杵在原地，竭力想要看清光的状态。
然而光依旧低着头，表情被漂亮的宽檐帽遮挡，什么都看不到。
但樱还是捕捉到了，呼唤名字的那一瞬间，光有一下微微发抖。
萨莉从后方靠上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劝她冷静。眼见切尔贝罗盯着这段插曲现场的神情越来越认真，樱只得收敛自己的情绪，跟着萨莉回到观众席上。
“感谢您的热情呼唤，不过今天的主演是在下。”
渚夜不为所动，照旧以他的风格向樱这边的一众人躬身行礼，又转过去向身后的浅纪等人致意，大概把她们也当作了观众。
“好耶！”黑井十二分卖力地拍着手，“重头戏终于开幕啦！”
就连浅纪也跟着鼓掌：“阿夜最期待的一幕，总算到了呢。”
“呈上最棒的高潮吧！幻境领主-Lord Fantasyland-的领域，在此降临！”
随着黑井的呼声，渚夜不紧不慢地走到战斗区域当中。
而在普罗米修斯号的众人这边，则是另一出画风完全不同的战前告别。
小林半跪蹲在托莉谢娅面前，抚着小女孩纤细的肩膀，耐心地安慰她：“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樱，由于光的缘故，依然下意识地咬着牙，但此时也还是随众人一起将注意力转移到战场上。
小林走上前去。
她目送着他。他行走的姿态看不出任何有别于常日的情绪，平淡得仿佛前方不是一场决斗，而是普罗米修斯号的咖啡馆。
“本次的战斗场地限制在这个卸货场以内，没有特殊的设置。另外，即使是受幻术的效果影响，非参战人员离开观众席范围、干涉战斗的，也将视为犯规，敬请注意。”
托莉谢娅，走向观众席的最前面，直到挨着了栏杆。
樱听到后方传来些许交头接耳的低声：
“有那么厉害吗？”“我也不知道啊……”
以及朝雾不屑地轻嗤出的一声气音。
只有托莉谢娅没有任何反应，静静伫立。她乌黑的明亮双眼中充满了忧虑，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小林。
切尔贝罗挨个确定所有人都进入了观众席，并验看对决双方的半戒。
“雾之指环，渚夜对小林真，战斗开始！”
与以往的决斗不太一样，切尔贝罗明明已经宣告了战斗开始，但对峙的双方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场上的气氛并未因此波动。
渚夜悠哉地转着手上的短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儿拿出来的，也许是幻觉。小林则只是从容地观察着。
“哎呀哎呀，虽说是期待已久的登场，但在下是随性之人，没有准备此处的台本呢。”渚夜的脸上依旧挂着那面具微笑，开始翻阅起手上的绘本，似乎拿不定要用哪一页，“总之先把小道具叫上来吧。”
画家灵巧的手指一扬，从书页里夹出几张纸片，丢了出去。
三片小纸人飘舞在半空中，白光一闪，忽然变成了三个人……人形的存在，分别是持剑的少女、持长枪的少年和另一个赤手空拳的少年，但是他们的外观都像刚才的纸片一样苍白，形若会动的石膏像。
三个纸人形一现形，就直冲小林攻去。
小林一抬手，有许多看上去大约一指粗细的黑色细长钢柱凭空出现，追逐着纸人形的踪迹，从它们头顶的半空落下，插进地面。
剑光，枪影，拳风。
纸人形配合得天衣无缝，轮流进攻，一击即退。
那些钢柱都有两三米高，密集而连续的落点使它们形成了一带有些曲折的黑色栅栏，将对面的场景分隔成了一条一条。
这画面给人的感觉很熟悉，但樱反应了半天才想出那个词。
牢笼。
钢柱未能直接击中纸人形，但也阻碍了它们的行动。
小林充分利用自己在这片钢铁丛林里的主场优势，不断闪避、格挡。
纸人形虽然真的几乎像纸一样轻盈，机动性很高，却几乎无法突入他的近战范围。
钢柱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听起来是金属的质感，看上去却是毫无光泽的漆黑，数量多了连起来以后吞噬了光线，让周围都暗了下来，白色的纸人形变得格外显眼。
巨大的锁链从天而降，斜向撕裂视野，来处是无限高处的虚空，末端钉进地面。
这一切都如此荒诞。
理智显示得很清楚，这里是那不勒斯站基地卸货场，是轨道飞行器的内部，破坏舱壁可能会导致失压事故。
但此刻场边的众人的感受却如此真实。
其他人都被从未见识过的战斗震住了，怔在原地。托莉谢娅则和她们不太一样，仅是平静地看着。
只有朝雾蹲下身去，用自己的手摸了摸地面。
伴随场上那些动静传来的声音和振动，都如此清晰、真实、毫无破绽。如果人类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全都当真，必然以为整个港口都被撼动、外面已经闹翻天了吧。
她重新站起，望向这一切的来源。
但是这并不是她预期中的程度。
这种程度的幻觉，她也能做到，如果还能联机使用整个阿莉娅网络的算力的话，甚至有信心超越之。
完全没有显露出他被人忌惧的原因。
他不打算使出全力吗？是不需要吗？
而渚夜，还在后面不紧不慢地翻着手上的绘本，就像面前发生的一切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纸人形反而开始利用这些铁链，攀登、起跳，轻巧地穿梭其间，追逐着小林的身影。
但是随着障碍越来越多，它们不仅逐渐失去了攻击目标的踪影，连同伴也被分散了。
持枪少年刚跳上一处锁链的交叉点，锁链就忽然消失。
祂被迫落地，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被围困了。
正要寻方脱困时，包围的一角的几根钢柱缓缓升起，消失了。
少年凝视着那一角。
角落的深处，不断有钢柱消失，形成了一条昏暗的狭窄通路。
但祂并不在意，压低身形，小心地靠近过去。
纸人形轻飘飘的脚步并没有声音。
持剑少女正在搜索目标，忽然听到密密麻麻的槛栏后面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逐渐接近。
持剑少女站定脚步，高举武器，作大上段架势。
持枪少年稍微前倾，预备冲刺。
剑斩。
枪突。
两个纸人形脸上描绘的表情此刻都化为了惊讶，但已经收不住势了。
纸屑飘散。
另一边，仅余的纸人形发现了小林，它毫不犹豫地正面一拳攻了上去。
小林忽然消失了。
纸人形扑了个空。
苍白的拳头从正中裂开了。看样子纸人形无法立刻收势，撕裂还在随着动作继续，向一边偏移。
那半条前臂就像被剪下来的一角纸片，掉落，在落地前就化作纸屑消散了。
不，比起说是撕裂的轨迹偏移，更贴切的描述应该是，撕裂开始的点其实是固定的，是由于纸人形的动作轨迹走形，撕裂的轨迹才随之走偏。就像那里固定着一道看不见的利刃。
看不见的利刃现形了。
小林的确站在那里。但并不完全是刚才纸人形击打的位置，而是微妙地偏移了一点。
纸人形是正冲着小林挥拳的，但它瞄准的其实是幻觉。
小林真正的位置在旁边一点，手上正端着匕首指着它。他无需任何动作，纸人形就自己将拳头送上去，割裂了。
朝雾：“那不是幻觉，是真家伙。”
萨莉：“真的？小朝雾居然看得出来？”
镜里：“难道你也是很厉害的幻术师？”
朝雾：“到这里还是看得出来的。”
朝雾留了半句没说出来。
像这样的重伤，如果发生在人类身上，立刻昏死过去也毫不奇怪。但毕竟是纸人形，看样子渚夜没有为它们设置任何模仿负伤、流血的特别反应，全然不在意自己残缺的身体，继续行动，改用另手起势。
但在这个距离上小林的动作更快。他改手正握匕首，大开大合的一道横挥，就将纸人形拦腰斩断。
纸屑飞散。
场上的一切虚幻都消失，再次只有小林和渚夜相对而立。
镜里：“呼……为什么光是看都会感觉累。”
朝雾：“现在就累了？一会儿恐怕还有你好受。”
萨莉：“我好像有点明白水月的意思……就像是，不是我们在看，而是‘被迫看到了’一样的感觉……这就是幻术吗……”
莫莱尔：“这才刚开始吧。渚夜还没出手呢。”
渚夜不为所动：
“哎呀哎呀，您这种美感还真是让在下有点难办。不过——”
小林并不搭话，开步向他走过去。
渚夜一下翻开手上的绘本的最后一页。
“考虑到决斗这个主题，这页还算合适。”
地面开始震动。
而渚夜的身影消失了。只有最后的声音逐渐在整个场地扩散、回荡，如一滴水落入水面的漾起的波纹。
卸货场的金属地板开裂、破碎，从地面下升起新的战场。
是一面巨大的钟表，白色圆形钟面、黑色刻度和三根黑色的指针，钟面以外的空间，则有大量黑色的荆棘快速生长、攀附，马上就充满了钟面以外的立足之地——除了两边的观众席有两道白色的柱子托了起来。旁观者们都被震动得摇摇晃晃，有的一个不稳直接跌坐在地。
指针固定在十二点一刻。
渚夜重新出现在中央，立在钟面正中指针交汇的轴上，那里也是整个钟面的最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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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写完的分割线）
“比插在画布上的刀子更残忍的，是完全不懂得欣赏的观众”
（施工现场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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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有人说得很对，你需要一些教训。”
就在那一刻，樱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悬空了一般。
有什么要发生了。
小林说着这话，却将匕首收了起来。
“阿真！别——”
一直默不作声的托莉谢娅急切地呼喊。樱怕她冲出去，屈身按住她的肩膀。
小林大约是听到了。他似乎叹了口气。但并没有停下动作。
他抬手扯下了额上的发带。
世界掉了下去。
这形容很奇怪。
但樱实际的感受就是很奇怪，以至于难以表达。
世界掉了下去，而自己因为心脏被抓住而在原本的位置悬空。
然后心脏被丢开。
少女落入了眩晕。
单调。纷杂。冰冷。灼热。安静。嘈杂。
理智终于回到意识中。少女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街道。
这是樱在美国的住处，舅父的房子所在的居民区。
一切景象都褪色，无限接近黑白，但边边角角却又黯淡地显出些许原本应有的色彩。
这片苍白的景象与樱此时感受到的冷意相呼应，几乎形成一切都被积雪覆盖的错觉。
但当她张口呼吸时，通过咽喉和气管的空气干燥得让她产生一种被灼伤的感觉。
高悬当空的太阳如刑具一般投射干燥灼热的光。
从无限远处传来的蝉鸣喧嚣地充满了整个世界。而有意忽略掉这种无处不在的背景音后，这个世界又寂静得像是空无一物。
前面是野原宅。二楼一个房间的窗户亮着灯。
我不该回到这里的。
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到。
没有探寻到父亲的线索、没有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没有……
没有可以抬头挺胸地对母亲说“我回来了”的故事。
徒留给母亲忧心和失望。被舅父嗤为任性的小孩。
在被人看到之前赶快走开吧。
每迈出一跬，阳光就变得更加白亮，意图使人眩目昏迷。
不，不是为了逃走。
要离开这里，回到战场边、回到那不勒斯站。
少女发动全身的力气，下意识地行进着。
要回到现实。
空无一人的街道前方，刺眼的太阳拉出的一道影子进入了少女的眼帘。
单色的世界中，出现了色彩。
是托莉谢娅。
小女孩突兀地立在樱的世界当中，无论是颜色、神态还是情绪，都与此地格格不入。
她是背对着樱的，而视线落点远在前方，尽管前面的街道空无一物。手臂抬起，仿佛抚着虚空中的什么存在。
樱忽然明白过来，那是现实中的托莉谢娅。在观众席上，她站在自己前面一点，扶着栏杆，无论场上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在交谈什么，都一直专注地守望着小林的身影。
到她旁边去吧。那里一定能触摸到现实。
少女毫无缘由地坚信着。
她对了。
向着小女孩身旁看上去空无一物的地方伸出手，抓到了栏杆。
虚幻的街道开始消失。
以托莉谢娅为锚点，樱终于逃出了这片苍白寒冷的酷暑。
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急促地喘息，她捏着栏杆努力对抗眩晕，在站稳后的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
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各自的幻觉。
莫莱尔捏着拳头，像是在极力克制着，虽然正视着前方，目光却没有焦点，注视着只有她自己才能看见的东西。她喃喃地念叨着什么，虽然听不懂，但从咬牙切齿的样子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萨莉跌坐在地，靠着栏杆，低垂着头，紧紧地抱着自己，长发挡住了她的脸。
镜里不断后退，直到撞上了墙退无可退，她的后背靠着墙缓慢地下滑，用力捂着自己的嘴，额眉都拧作一团，似乎是在竭力压制反胃感。
朝雾手中的玛努掉落在地，她大幅度地昂首，双目呆滞地望着上空，身形有些不稳，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近卫部队那边则更混乱一点。黑井一会儿歇斯底里地叫嚷着“你们现在回来干什么”，一会儿又变成“不要走”；浅纪抓着自己的胸口，忽然开始掐自己的脖子；光抱膝瑟缩成一团；珍妮——
珍妮跌坐在地上，抬着头不知在看什么，然后樱注意到她开始摸索着拿起了佩枪。一支双筒霰弹枪。也许是为了对抗幻觉中的存在。
但她在恍惚的状态下完全没有进入应有的射击姿势，这一枪射出去，天知道会击中什么。
最刺眼的是她本来就侍立在光身侧的。
“小光——！！”
顾不上别的，樱竭力拉高声音呼喊。
“小光！醒醒！离远点！”
如果光再不回应，樱已经准备越过栏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光能够平安生活。没有任何事值得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危险。
幸而，也许是奇迹发生了，光抬起了头。
她茫然地四下环视，马上就注意到了珍妮的异样，于是有些慌张地，跪坐起身，然后用力推了珍妮一把。
黑衣的少女就这么轻飘飘地倒下了。手上的武器也脱手掉落在地。
万幸没有走火。
光想来是不知道此景的危险性，甚至没有尝试远离现在的位置，她的第一反应是埋起脑袋来，回避樱投来的关切的目光。
这让樱心中的疑惑和刺痛都变得更深了。
她转而望向战场。那里的两个人是这一切的起因。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小林看上去也同样受到了影响。虽然不像其他人那样失魂落魄，但也很不好受的样子，从刚才还能站住，逐渐开始摇晃，在跌倒之前先压低身形，最终几乎半跪下去，扶了一把地面，才稳住了自己。
至于渚夜，他跪伏在地，双手撑着地板。虽然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地面，但显然在他的幻觉中是在看着什么事物——或者是什么人。
他呢喃嚅嗫着什么，似乎带着哭腔。樱听了半天，才发现并不是日语，而且是某种她听不懂的语言。
然后慌乱地伸出手，想要捉住什么。
但哪怕是在幻觉里，最终也没能抓住。
渚夜颓然地瘫坐在地，安静得像是昏死过去的样子。
小林已经站起身，不慌不忙地向着渚夜走去。现在他是全场最不赶急的人。
他在渚夜面前站定后，才低头取出匕首。毫无防备，看样子完全不担心渚夜会突然回过神来。
樱先前就感觉他用刀的动作奇怪，现在仔细观察后，她对自己的感受有了更明确的结论。小林拿刀时根本没有习武之人的架势，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训练过的痕迹，收刀时甚至要把鞘从腰带上摘下来才对得准。匕首在他的手上更像是把水果刀。
小林扬手一刀斜挑。
寒光一闪。樱的心跳漏了一拍。
渚夜项上的细链被刃尖挑起，断裂，原本挂在上面的半戒飞起，被小林反手捉住。
而渚夜，任凭身子随着被强行扯断的链子拉得稍微晃动了一下，不仅毫无反应，甚至一动不动，仿佛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这层现实中了一般。
雾之戒合二为一。
“雾之指环争夺战的胜者是，小林真。”
明明已经摆脱了幻觉噩梦，切尔贝罗此刻的声音还是让樱产生一种猛然被拽回现实的感觉。
远处似乎传来了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的声音。
“什、什么啊……”，回过神来的黑井，垂头掩面，惶然地双手抓扯着自己的前发，眼珠不安地转动着左顾右盼，然后恼怒地一挺身站直起来，“我回去了！……”
虽然她嘴上说这话时像个生气的观众想要求退票，但转身时小皮鞋有点打滑的样子更近乎逃走。
浅纪沉默地望着同伴的背影。她迈出了一只脚，但最终还是选择先不追过去。
浅纪转身走到珍妮和光旁边，挨个拉着她们站起来，低声说了点什么，打发珍妮跟着光一起先回观星者号去了。
小林将雾之指环装进衬衫的胸前袋，转身离开。他看起来是故作无事发生，而走到一半时，脚下忽然跄踉一下，差点跌倒。
托莉谢娅，早在切尔贝罗话音未落时就钻过栏杆，向着小林一路小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一把抱住。
小林也温柔地回抱住她。
“抱歉……我没事的。”
他慢慢地屈身蹲下去，俯身埋首在她怀里。这个画面很奇怪，照常理看来应该由大人安慰受了惊吓的小女孩，但在那里发生的事情却是托莉谢娅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抚着小林。
“嗯，没事了，已经醒了。”
小女孩纤细的手指梳理着他的前发，拿出发带来重新系在他的额上，在他的脑后摸索着，认真打好结。
“我们回去吧。”
托莉谢娅拉起小林的手，从神情各异的普罗米修斯号的众人旁边经过，径直向着出口走去。
朝雾，慢慢地屈身，拾起玛努来。
“梦魇传染-incubare inficere-。”
在托莉拉着小林经过时，她小声念道。
渚夜平躺在地上。和其他人一样，他也已经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但渚夜仅仅是望着天花板，放空眼神发呆。
他的眼角亮着道水光，流到耳后、发间，消失不见。
浅纪无言地靠近过来。缓慢而安静地，在渚夜身边跪坐下，注视着他。
渚夜全然不为所动。也许是没注意到，也许是不在意。
“哈、哈哈……”
渚夜忽而笑了。笑声很不好听。
那究竟是嘲笑呢，还是悲鸣呢，抽噎呢，某处在流血的声音呢，还是全都有呢。
这个场面本来就很古怪，再加上他眼角一直都不干的泪痕，就更显得诡异。
一时他像是死了一样，连呼吸的动静都看不到，一时又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两声。
泪水终于还是穿过一切挽留，摔碎在地上。
浅纪就这样默默地陪着渚夜，直到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