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才怪了。
……
大玻璃瓶里装着几只萤火虫，瓶口用细绳束着薄纱覆盖住，瓶底放着还带有夜晚露水的新鲜花朵。
这盏并不明亮的灯，被少女放在了窗台上。她枕着自己的手臂趴在窗前的桌上，望着瓶子里的星点荧光，视线的落点却似乎越过窗户在无限远的地方，沁凉的夜风轻轻抚动着她解散了的柔软金发。
（睡不着。）
（那后来，库尔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他想起了什么呢？）
（无论他想起了什么，都没有对我们说。）
（是不好的事情吗？）
（是不好的事情吧。）
（但是那也是他想要寻回的记忆的一部分吧……）
（然而，却有种寻回记忆的他就会离我远去的预感。）
……
少年的房间里。
小蛇把脑袋埋在翅膀下，却也并没有睡着。
（那时想要说到的，似乎是个人名。）
（明明如此自然地开了口，话到嘴边时思考却像是被硬生生掐断了一样。）
（这个名字代表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似乎有一个高大的背影。瘦削而不单薄。模糊的灰白色。
可是越努力去追寻记忆，头就越发沉重。到最后就连在这个形态下本来没有任何反应的魔眼都开始隐隐作痛。
一旁的少年睡得深沉安稳，不用看都知道。库尔无比熟悉他的呼吸声。
……
少年虽然睡得深沉，但梦境并不安稳。
在梦境中，世界是不分上下左右前后的一片漆黑。而在这片虚空中，不断冒出光影变幻的气泡，展示着不完全陌生却也不熟悉的场景片段。
在某个地方读书。
与灰黑色身影和女仆模样的人交谈。
饶有兴致地观看库尔梳理羽毛。这个场景中的库尔不知为何有着翼族一样的羽翼。就像是他直接以那副奇怪的有羽毛的蛇的样子变化为人形一样。
与库尔和艾莉一起走在不认识的小镇集市上。
与艾莉一起坐在[什么]的背上在空中飞翔。
并有一种强烈的缺失感。
这片虚无本应有一个中心。一个发着光的，某人，其存在本身就使得这片空间有了方向与距离。
有什么话想要对这个人讲述。
但是却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
……
各怀异梦的萤火虫之夜。
……
“早上好，哥哥。”
“早上好，艾莉。伊里尔呢？”
“我看到他往世界树那里去了……居然会起得这么早，真奇怪。”
“那还真是少见。不过，还是让他一起去图书馆吧。”
“嗯，我一会儿就去找他。”
……
做了奇怪的梦。
红发的少年独自坐在世界树上沉思。
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但是那些梦里的虚空只是虚空，除了对“中心”缺失的感觉格外强烈外，并没有其他存在。
那些气泡里的光景，看上去那么陌生，感觉却无比熟悉。
额心在隐隐作痛。
每次梦到那片缺失了中心的虚空时都会这样发疼。
曾经，从那片虚空中，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问道：“就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想要说“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一定是因为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才会被这样问吧。
到底忘记了什么呢。
……
带上库尔一起，艾莉茜娅前往世界树打算叫上伊莱恩一起去图书馆。
远远地他们就看见世界树上那抹红色。少女的脚步却出奇地慢，好像不想往世界塔上去一样。
“库尔……”
“艾莉？怎么了？”
察觉到少女的语气有所异样，小蛇探出身子来面对她。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
“……”
库尔自然是没有追问。一定不是什么好梦。
少女自顾自地喃喃着：“我梦见库尔被很多不认识的大人带走了。他们不让我一起去。”
“……”
（而我却无法说出一句安慰你的话语。）
“说不定，伊里尔也是梦到了什么，才这么早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吧……”
“伊里尔？才不会啦，他睡得可香了。”
“是吗？你怎么会知道？”
“……我有点睡不着。”
“……”
“眼睛……会痛。每次想要回忆时。”
“呐，库尔……”少女用指尖轻抚着小蛇的翅膀，“我们，约好了的，对吧……”
“嗯，等到战争结束后、一切结束后……一起上学。”
登上世界塔，望着坐在树上的背影。
“伊里尔……”
“这家伙难道……”库尔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忽然飞起来，
“库尔？”少女疑惑地看着小蛇落到少年的头上，用尾巴拨开他的前发，探头向下观看。
“……坐着就睡着了！”
“……”
片刻的沉默后，少女的声音振动了世界树的大片枝叶。
“起床啦！大懒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