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一样轻飘飘的做客时间在晚餐前结束了,因为樱需要回去吃晚餐,这是一天中她少有的能遇到戈洛利亚夫人的机会。

在傍晚的热风中送别了少女,渚夜回到阳台上,望着对面的建筑。

“你觉得怎样?”这个问题是抛给浅纪的。

“基本功不错,只是缺乏些实战经验。若是有合适的指导的话,假以时日,也会成为旗鼓相当的对手吧。”

“是吗。”

黑井凑了上来,她感兴趣的东西在别的方面:“那,那个‘超直感’什么的呢?”

“现在这种程度是感觉不出来的。”

“唔……没意思嘛。说来,那孩子要怎么办?就一直寄存在‘那边’?”

黑井的目光投向房间的尽头。

这个装修成娱乐室的大厅其实是整个套间最外面的房间,长方形大厅的两端各有一个门。钢琴那头的门半敞着,能够看到里面是画室。会客区域这头的门关着,黑井看向的正是这边。

“明天就会送回来了,不过可能要先藏在你那里。”

“好呀好呀~”

 

第二天的早上。

樱本来是想再去找浅纪练剑的,但戈洛利亚夫人通知说,这天开始安排她到普罗米修斯号上参观,修行计划只好暂时搁置。

樱和萨莉,乘坐由镜里驾驶的穿梭机,一同前往停泊于太空城那不勒斯站的普罗米修斯号。樱是去参观,另外两人是回到自己的岗位。

“真神奇,明明是继承人的身份,居然能过得那么安稳。我还以为会天天有各边的老人上门去骚扰你呢。”

听了樱概述的这几天的经历,镜里评论道。

“也、也许是我的年龄比较小,或者存在感比较稀薄吧……”

“和年龄无关的,比你还年轻的继承者以前也有过。”

“是指十世-Decimo-吗?”

“你这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嘛。”镜里从驾驶台回头看了樱一眼。

当然是因为最近每天都有在读的那本没有题目的书。

“到普罗米修斯号的话,就请你吃我做的饭吧。”萨莉关心的则是另一方面。

“诶,难道萨莉姐是……料理达人?”

“那当然了!你就好好期待吧w”

穿梭机在三人的谈笑中冲出大气层,高度不断上升。

 

接近那不勒斯站时,接到了来自普罗米修斯号的通讯。

“镜里今天也是踩着点报到呢。希望你没有忘记,接下来你有一班舰桥值勤。”

通讯仅有声音,画面上显示的除了彭格列舰队的标志,就只有人工智能的个人标识。

“喂,为什么只说我啊,萨莉莉不是也一起的吗!”

“因为今天的值勤表没有萨莉呢。”

镜里不满地嘟嘟哝哝,不再答话。萨莉向樱介绍:“这是普罗米修斯号的主控人工智能,爱丽丝。”

“您好,我是爱丽丝。”

“您好,我是樱·葛莱德。”

“预先欢迎你来到普罗米修斯号。舰长会到飞行甲板上迎接你。”

“……诶?”“……啥?”

樱和镜里的反应虽然相似,但是原因完全不一样。

樱是“我只是来参观一下居然劳驾船长亲自接待”而镜里是“咱不就是踩个点吗船长居然亲自来抓?”

只有完全看戏状态的萨莉在后面笑得一脸愉快。

 

于是在穿梭机降落在飞行甲板上停稳后,樱还没反应过来,镜里就速速跳下穿梭机,一溜烟钻进电梯消失了。

随后樱也走下穿梭机后,登时有几分明白了镜里的感受。

飞行甲板的操作台边,倚着一位一看就是“我在等人”的女性,双臂交叉,重心放在一边脚上,另一边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地板,一言不发,自带气场。显然她就是爱丽丝所说的船长。

在这个目光注视下自己要是迟到了大概跑得更快。樱默默地在心里模拟了一下。

萨莉的表现则完全相反,上去就给了她一个拥抱:“我们回来啦~”虽然“我们”所指代的另一个成员早已不见了人影。

对方有些无奈地回拥,萨莉这才笑眯眯地放了手站开,并转向还呆站在穿梭机门前的樱:“那么这边就是之前说到的新人——快过来吧。”

樱赶忙回过神来,小跑过去。

“您好,我是樱·葛莱德……”

这几天见的人虽然不少,这么紧张还是头一次。

樱主动伸出了手,莫莱尔不冷不热地礼节性回握。

“莫莱尔,普罗米修斯号舰长。欢迎登舰。”

这里只有萨莉依然是“回来了真好”的愉快神情:“船长怎么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呢?”

萨莉姐暖场超强!还是说她和这位船长关系很好?

樱搭不上话,心里只有佩服和感谢。

“做了讨厌的梦而已——鉴于你是戈洛利亚夫人的客人,还是到舰桥上看看吧。这边。”

莫莱尔招呼了一下樱,带头向电梯走去。一转身,稍微扬起的红发像一团跃动的火焰,跳进樱的视野中。

“去舰桥吗?”传来爱丽丝的询问声。

“是啊。”莫莱尔应着,往厢壁上一靠,打了个哈欠,“对了,记得安排一下葛莱德的住处。”

按照戈洛利亚夫人的安排,樱要在这里呆上一周左右。

 

舰桥大门半开着,可以看到里面虽然很宽敞,却空落落的,而且没有开灯,飘在空中的全息窗口和各种控制台屏幕几乎就是这里全部的光源。

最前面是大屏幕,现在并没有打开。大屏幕前是驾驶站,并排的操舵台和导航台。

借着屏幕的冷光,樱看见镜里坐在操舵台的位置上,正把脚搁在台面上,压低了椅背,枕着胳膊半躺着。

镜里也听到了动静,一腾身改为趴在椅子上,望向诸来人:“呦~小莫莫来了~”

小……小莫莫?!

刚才还夹着尾巴跑路现在就这样称呼吗!

“别叫我莫莫!”招来了船长毫不意外的反击。

但是镜里熟练地无视了。“呦小樱~”

“呦……”樱僵硬地附和着向镜里挥挥手。

 

莫莱尔在舰桥中间一看就是船长位置的椅子上坐下,并叫爱丽丝打开了一盏台灯——开了灯樱才发现这里还有配套的桌椅,有点像个小会议桌。

爱丽丝请樱在莫莱尔对面落座,萨莉则端了茶壶茶杯来。

“话说在前头,我不能也不打算干涉首领和门外顾问的决策。”

一杯茶下肚,莫莱尔很直白地打开了话题。

“一直以来我盼着十二代-Dodicesimo-能真正复出,或者他们选定一位确实有话语权的继承人。原因无他……”

她放下杯子并稍微推开,空出面前的桌面用于比划。

“在我成为本舰舰长后,总部就以缺乏合适人选为由,把彭格列舰队总指挥的职务也丢给我代理。

“这两个差事,虽然都是坐在这旗舰舰桥上,但思考的东西并不一样。

“作为船长,主要管理的是本舰的船务,以及根据任务调整战术部署;而舰队指挥,要做的则是全局决策,任务布置给各舰后反而不多过问细节。

“这些区别说起来,其实也可以说也就是多费些心思而已。真正让我对现状感到不满的原因,主要还是不在于我认为自己不适合做舰队指挥——

“而是我实在厌烦了夹在总部、那不勒斯站基地和一些顽固的老人中间,听那些话外有话的挤兑,甚至接到互相冲突的命令。总部根本就不想解决舰队上的烂摊子,刚好遇上有这么个我,一甩就万事大吉了。”

莫莱尔把手上的茶杯往桌面上一顿。萨莉便顺势端起壶来续杯:“船长很辛苦呢。”

而樱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这些天她愈发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在这些事情里自己是最说不上话的一个。

莫莱尔叹了口气,似乎觉得只有自己在大发牢骚不太好,转了话题:“嘛,这些都是日后的事情了。这次只是来参观的吧,那就放松一点,随意转转好了,舰桥也可以进。轻快的日子以后只会越来越少啦。”

最后这句倒是非常真实。

 

离开了舰桥,萨莉带着樱前往给她安排的住处,并介绍沿途的各项设施。

“电梯其实有两处,但是另外那台一般是货运用的,没有特别情况最好不要去搭乘。啊,往那边走的话是温室。”

樱虽然努力想记着,但心思又不知不觉飘到方才在舰桥时莫莱尔的话上。

这位船长应该是期望一位强势的继承人吧,这可以解释初见时她那不冷不热的态度,毕竟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自己完全不符合她的期待。

她亲自来迎接,大概是想和新继承人打好关系,期望能傍上有话语权的人的门路,有利于解决自己不喜欢的职责的境遇。

嗯?

“这边是第一生活区啦,樱的房间大概在再往里面走,我住这间,船长和水月她们也是住在这个区域。”

“那个——”

“船上虽然没有小卖部,不过要买一般的东西去那不勒斯站还是挺方便的——有什么问题嘛?”

虽然对于打断她亲切的说明是为了提出完全不相干的问题感到有些歉意,但樱在这里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好奇心:“莫莱尔船长,既然有人能决定任命她为旗舰的舰长,那为什么没有人能解决舰队总指挥无人担任那件事呢?”

“嗯?船长什么时候说过她是被任命的?”

“诶?”

“这个故事有点点长啦~还是坐下来说吧?正好到了,这就是你的房间。”

萨莉简单给樱演示了个人住舱的授权终端的操作方法,然后开了门,两人走进屋子。

屋里的布置很简单,一看就是之前没有人住,或者特意收拾成了等待入住的状态。家具除了单人床就只有写字桌和椅子,以及并不大的储物柜。

萨莉坐在了床边,樱于是拉出椅子来坐下。

“我忘了船长之前是怎么说的,不过你可能是产生了某种习惯性的误解,觉得莫莱尔是被总部任命为舰长的。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可以说,她是被现在的普罗米修斯号的大家‘选择’成为舰长的。”

“意思是……选举吗?”

“哈哈,可能有点像吧,不过远没有那么正式。简单来说,我和莫莱尔是一起来到普罗米修斯号的,一开始也是普通舰员。当时不仅舰员待遇水准远不如现在,舰长的行事风格、被委任而来的舰桥成员和一般舰员的隔阂等都使得大家不满。”萨莉仰头望着天花板,回忆着以前的事情,“不同的是,大家只不过是默默忍受了,而莫莱尔却提出,我们确实是这艘船的一员,有权利改善自己的境遇。”

“然、然后呢?”

“然后才是‘说来话长、长话短说’的部分啦!简单来说,莫莱尔开始带头发起罢工和集体谈判,到最后,原舰长是被迫卸任的,也带走了自己的亲信,那之后,莫莱尔自然就被推举为了新的舰长,你看到的就是现在的普罗米修斯号啦。要说的话,舰队总指挥那件事算是在这之后的飞来横祸吧……”

 

送走了萨莉,樱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开始整理至今为止的信息。

认识了很多人:戈洛利亚夫人,萨莉小姐和镜里前辈,小林医生和托莉谢娅,渚、黑井和浅纪前辈,莫莱尔船长,爱丽丝也算一个吧。

总的来说大家的态度都是友好的。戈洛利亚夫人对我抱有期望;萨莉小姐很亲切,而镜里前辈似乎只是喜欢凑热闹;托莉谢娅只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但遇到小林医生时的那件事仍然是个谜;浅纪前辈她们很单纯地愿意和我交朋友,也许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莫莱尔船长的期望在我身上落空了,但对上位者的安排并没有表示什么意见。

迄今为止的事情,大抵都是戈洛利亚夫人安排的日程,目前也没什么任务需要达成。而这趟遥远旅途的目的,追寻父亲的痕迹,眼下仍然没有什么线索。

“近卫部队的G船长”,人们这样称呼他。

去舰桥转转,找机会再和莫莱尔船长谈谈吧,作为掌管整个舰队的人,也许她知道些什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樱离开了房间,想要前往舰桥。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在萨莉带路时自己在走神,现在根本记不清哪里是哪里……

也就是,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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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是哪儿……

不服输的少女凭直觉出去乱转了一圈,然而却走到了另一处看上去也是生活区的地方。

如果遇到认识的人就说是在随便到处参观好了。

依然不肯向爱丽丝搭话问路的樱,继续向第二生活区的另一头走去。

于是,在走廊的另一头,她遇到了命运。